他们被称为火场中的“福尔摩斯”,也被称为听得懂火语的人;
他们是火灾扑灭后最早进入现场的人,无论白天黑夜,时刻待命;
他们坚持第一时间开展调查,全力找出火灾原因,为防火工作提供更明确的方向;
他们是“火焰蓝”中特殊的一群人,誓言无声,责任如山,为一方安全发展奉献担当;
他们就是火灾调查员。
近日,记者来到北京市东城区消防救援支队,探访火调技术处火调团队(以下简称东城支队火调团队)的故事。
从根源处寻找答案,给群众最精准的回复
和东城支队火调技术处处长程博一见面,他就向记者介绍了东城区的特点:“东城区地处北京市中心城区东部,面积41.84平方公里。辖区内有17个街道,另外设有两个管委会。”改革转隶后,东城支队之所以保留火调技术处,是因为辖区人口密集,老旧小区和文物单位多,火灾隐患较多。“火灾发生后,我们火灾调查员查清起火原因,更有利于推动防火工作落实落细。”说到这里时,程博向记者介绍袁春。袁春是东城支队火灾调查处的老处长,也是火调团队中的老前辈,发挥着定海神针的作用。用程博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有袁春在,我们心里就有底”。
“找不出真相不罢休、掘地三尺也要寻找答案”,这是袁春从事火灾调查工作21年来一直坚持的原则。他几乎参与了全市所有较大以上火灾事故原因调查工作。
2008年,通州区台湖果园看护房发生火灾,导致4人死亡。作为当时北京市消防总队火灾调查处的技术骨干,袁春参与了此次火灾调查。
回想起这起火灾调查,袁春很感慨。
“因为是亡人火灾,当时我们和公安刑侦部门工作人员一道在火灾现场进行调查。”袁春回忆说,从现场初次勘查的痕迹和尸检报告来看,遇难者遗体的呼吸道有烟气吸入。因此,公安刑侦部门工作人员排除了人为纵火因素。
但袁春还是保持怀疑态度,又到事故现场进行勘查,最终发现了疑点。遇难者遗体虽然有烟气吸入,但是没有逃生迹象;房门一处被火烧过的门板上有划痕,后经过技术鉴定,发现了一组手机号码。
调查组人员拨打了这一组手机号码。接电话正是犯罪嫌疑人。了解来意后,其立马交代了犯罪事实。最终,该案件移交由公安刑侦部门处理。
“从这次火灾调查中,我们总结的经验是:火灾调查工作不能被外部环境干扰,也不能轻易相信权威,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找出真相是唯一的目的。”袁春说。
同样是2008年,发生在通州区马驹桥镇的一起液化气罐爆炸导致4人死亡。
“事故发生在凌晨,接到电话后,我就跟随同事一起去事故现场了。”让袁春骄傲的是,有了上次的合作的经历,这一次,公安刑侦部门工作人员让他们开展指导工作。
在现场,袁春和同事抽丝剥茧,最终将爆炸原因聚焦在漏气遇明火导致爆炸上。
但具体是哪儿漏气呢?袁春和同事经过长时间勘查、分析,最终锁定在50公斤钢瓶和灶台上。“两个物体,我们又细分成4处漏气点。到底是钢瓶瓶体漏气、连接软管漏气、钢瓶阀门漏气,还是灶台漏气?”袁春将这两个物体带到检测中心进行检测,最终确定是钢瓶阀门处错位导致漏气。
袁春说:“从根源处寻找答案,给群众最精准的回复,这是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初心和责任。火灾调查员最高的境界,就是把每一件经手的案件都办成原因清晰、证据确凿的铁案。”
我们是在事故认定书上写下答案的人
程博还向记者介绍了两位美女搭档——梁雪和张莹莹。她们是同学,都毕业于原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火灾勘查专业,也都任东城区消防救援支队火调技术处副处长。
在程博心中,梁雪和张莹莹发挥着重要作用。“她们都是学火调专业的,有扎实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是东城支队火调团队不可或缺的人才。”程博说。
“作为东城支队火调团队的中坚力量,我们要做到准确无误,寻找唯一的真相。”这是梁雪和张莹莹从事火灾调查工作多年来的体会。
2015年12月31日23时53分,即将跨年的深夜,辖区内发生一起3人死亡的较大火灾。对于这个时间节点,梁雪记得尤为清楚。
一家四口,两位老人,一位孩子妈妈,还有一个小宝宝,三口人丧生于火场。只有老奶奶因外出拾荒,躲过了火灾。
当天晚上,梁雪跟随消防员赶赴现场,连夜安抚老奶奶的情绪。“正是这场大火,让我看到事故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也让我认识到作为一名火灾调查员,我们是在事故认定书上写下答案的人,写下的每个字都要经得起推敲。”
接下来的两个月,梁雪不畏严寒连续作战,清理现场挖掘证物,撰写了上万字的事故调查报告。
“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事故!”心地善良的梁雪陪伴了老奶奶很久,耐心向她说明调查情况,安抚她的情绪。
“现场有一本相册,上面记录了一家人的欢乐。一个幸福的美满家庭就此破碎,只有老奶奶躲过了火灾。”梁雪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她继续说,从这之后,她对待兼职的防火工作更加上心了。
“东城支队火调团队之所以兼职防火工作,不是因为防火工作没人干,而正像程博处长所说的一样——火灾调查员查清起火原因,更有利于推动防火工作落实落细。”梁雪补充道。
张莹莹从事火灾调查工作已有16年,回忆起这些年的经历,她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2007年秋,东城区某居民楼发生一起亡人火灾。第一次前往火灾现场调查起火原因的张莹莹有点儿不知所措,她说:“虽然我是科班出身,但到了现场后仍然完全蒙了,不知道该干什么。这也几乎是所有火灾调查员第一次参与火灾现场调查的状态。”
那段时间,张莹莹和同事从外围情况的调查到当事人和证人的走访排查,再到一遍遍核对笔录、一次又一次地对现场进行分析,一刻都不敢松懈。“直到最终找到起火原因,大家才安下心来。”张莹莹说,刚开始从事火灾调查工作的几年也是她快速成长的阶段。
穿上高筒厚底水靴,戴上防护头盔和防毒面罩,拿着刷子、测距仪、量尺、手电等工具,在废墟中寻找起火原因,是张莹莹工作期间的惯常状态。
今年6月初,辖区内一出租车着火,司机拨打了119报警。消防员将火扑灭后,到张莹莹上场了。经过询问,她从司机的口中得到的结论是由于天气炎热引发汽车自燃。
但心细如发的张莹莹对这个结论保持怀疑态度,认为汽车自燃是小概率事件。随后,她仔细在被烧成废墟的车上寻找蛛丝马迹。
仪表盘下面的一个手持电台引起了张莹莹的注意。经过长时间分析过火痕迹,又反复询问司机,她最终认定了起火原因是因为手持电台使用年限太长,电池老化发生爆炸引起火灾。
“当事人刚开始没交代他在车中放了手持电台的事,经过几次勘查、询问,他才承认的,这期间隔了有两天时间。”张莹莹说,找不出具体原因,那么是司机自赔还是出租车公司赔偿,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火灾调研最终的目的就是还原事实真相”,这是她一直坚持的原则。
以火灾调查推动防火工作落实落细
2022年,东城区未发生较大以上火灾事故,与2021年同期相比,火灾总数下降18%。程博认为,全区火灾形势总体平稳,离不开火调团队的付出,“他们既要参与火灾调查,还要兼职做好辖区内防火宣传和检查工作,非常辛苦和不易”。
2022年,东城区消防救援支队火调技术处共检查单位1079家,发现隐患1278处,临时查封23家,“三停”20家,罚款77万余元。可以说,他们不是在火灾现场进行调查,就是在基层一线奔波检查。
“东城区面积虽然不大,但居民多,老旧小区多。从起火原因来看,电气火灾、外来火源、遗留火种、生活用火不慎居前四位,占火灾总数的89.3%。”袁春道出了东城区的防火重点。这也是火灾调查处每年撰写几百份各类火灾形势分析报告得出的结论。
东城区消防救援支队副支队长王俊杰曾从事火灾调查工作22年。他认为,火灾调查能推动防火工作落实落细,更深层次的是,做好防火工作能落实好推动公共安全治理模式向事前预防转型。
梁雪负责的防火监督管片是东直门街道。该街道高层建筑多,老人较多。为增强老人的防火意识,她费尽了心思。
“2016年,在东城区回民实验小学开展的一次消防安全宣传教育活动给了我启发。”在和孩子们打交道的时候,梁雪惊喜地发现,小学三年级的孩子竟然知道一氧化碳的危害。
“老人都听自己孩子的话,孩子说哪儿有危险,老人必定很重视。通过孩子,把我们想讲的知识点传递给老人,更有效果。”梁雪说,虽然增强老人消防安全意识的过程很漫长,但令她欣慰的是这是个很有效果的方式。
张莹莹日常防火监督管片是永定门外街道。她经常通过一个个案例以案说法,来增强群众消防安全意识。
“永定门外街道有20个社区,目前还有20个工地。一个个鲜活的案例,就是警醒企业增强火灾防范意识最好的‘清醒剂’。”张莹莹说。
从事火灾调查工作多年,张莹莹笑着说自己养成了个“毛病”——看什么都觉得是火灾隐患。
“我们遇到过新奇的火灾案例,例如智能马桶着火、平衡车自燃等,凡是带电物体,都有着火的可能。”张莹莹认为,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电子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非常快,这也就要求他们不断学习,了解新产品的特性,才能将火灾调查和防火监督工作做得更好。
忠于使命、攻坚固本,一代接着一代干
尹蒙和靳家琪是东城支队火调团队中新鲜的血液。尹蒙毕业于原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火灾勘查专业,靳家琪毕业于中国人民警察大学防火工程学院火灾勘查专业。作为科班出身的火灾调查员,她们在去年加入团队中,而且都擅长制作火场平面图。但在实际现工作中,她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东城支队火调团队延续了多年师父带徒弟的传统。尹蒙拜梁雪为师,靳家琪拜张莹莹为师。她们称两位美女副处长为师姐。“一对一进行传帮带,前辈将火灾调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新人,才能让新人快速成长。”程博说,老人有经验,新人有无限的可能,双方相辅相成。
尹蒙在工作之余喜欢看刑侦剧,她把火灾调查员称之为“火场中的刑侦”。“前段时间上映了电视剧《消失的十一层》,我就在其中找到了一些灵感。”尹蒙说,对于女生,虽然火灾调查工作很辛苦,随时都可能要去现场,而且很有可能会直面血淋淋的场面,但一想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就不能有半点马虎。
2022年,袁春带队参加总队火灾调查岗位大练兵比武。尹蒙也参与其中,体验了一次高手如云的比武竞赛。“看到许多前辈的高超技能,就觉得要将理论知识与业务实践紧密结合,积极参与到各项火灾调查工作中,让自己快速成长。”尹蒙憧憬着以后的职业生涯。
靳家琪把自己比作“笨鸟”,所以很勤奋。她多次跟随张莹莹深入火场进行调查取证、制作询问笔录、勘验笔录、火场平面图,协助处理火灾发生后的相关事宜,及时上报各类火灾信息,对全区火灾情况进行统计,收集国内重大火灾案例,分析当前形势,提出下一步防火计划,当好参谋助手。
“火灾调查工作会涉及许多专业知识,所以除了学习专业内容之外,各类消防法律法规、建筑消防设计规范、心理学等学科,都要学习。”对于刚从事火灾调查工作不久的靳家琪来说,非常珍惜每个学习机会。
“每一次钻废墟、踏残垣、察案情、破迷雾,都是对真相的寻觅。每一次查清火灾原因后的成就感,就是对辛勤工作的最好的回报。”靳家琪说。
老一辈是定海神针,中坚力量敢闯敢拼,新生血液朝气蓬勃,东城支队火调团队三代火灾调查员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辖区内火灾调查和防火监督工作扛在肩上,实实在在践行“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
“东城支队火调团队代代相传,他们忠于使命、攻坚固本,是新征程上东城区防灭火工作的重要力量。希望他们能够发扬优良传统,争取更大光荣,为东城区安全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东城区消防救援支队支队长李军说。
8月1日,尹蒙转发了一则中国消防救援微信公众号的链接,配图是3根蜡烛,用此悼念在强降雨抢险救灾中壮烈牺牲的消防员冯振。
走过千山万水,仍需跋山涉水。尹蒙说:“任何工作都有风险,但我们是一支为人民而生、为人民而建、为人民而战的队伍。干火调、爱火调,努力做到精火调,不负这伟大的时代。”